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祭 念(三)

谨以此文献给父亲节!

  发布时间:2012-06-07 08:27:56


亲爱的父亲,您的突然离去,给了儿子永远的伤痛,一切都才刚刚开始,一切都还没准备好,你却独自上路,活时很辛苦,离去也匆匆。您是厌烦了生活的艰难,还是怕成为儿女的负担?都不是的!儿子知道,您是生活的强者,您的两只大脚量遍了陈家岗的沟沟坎坎,您的一双打满老茧的大手,磨细了一根根锄杆,还有那一把把刀镰…… 

亲爱的父亲,儿子知道,您和爷爷一样,骨子里透着争强好胜,吃苦耐劳,不屈不折,把生活视为一幅锦绣,再苦再难也要细细的勾勒。

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大  院  套

 

     陈家岗是一个有着百十户人家的大屯子民国初年。来了一家姓陈的大户,在这里买了几十垧岗地,从此在这里安村扎户,开荒种田,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地主,屯子也因此而得名。

陈家岗北起第二趟房西数第六户人家就是我的老家。这里原本是曹姓的,1948年以前,屯儿里的房子大多数是陈家的,土改时陈家地主被分,曹姓一家分得一间半。 1958年,爷爷用三间厢房和曹家互换,又花了八十元钱买了西边连脊的半间房。我四岁那年,父亲又在东边接了一间,凑成三间。在这三间老房里我一住就是十四年。

老房是泥草房,年久失修。爷爷把它买到手后,就和父亲一起(后来又加入了哥哥姐姐们),开始了愚公移山般的修建改造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地经营着这个宅院,经营着这个家。

院子南北有七十米,东西十六米,中间被房子隔开。这一千多平方米的院落就是我说的“大院套”。

后院是菜园子,西北东三面全用柳条杖子圈住,柳条杖子两年夹一次,两个人要夹五六天才能完工(后边还要提到)。

前院到当街(GAI)有三十米长,东南西三面环绕着土墙,墙表用黄泥抹平,有两米高。父亲和爷爷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把它砌筑完成。

院子东侧靠北面盖了一栋二十多平米的厢房,用来存放粮食和杂物。挨着厢房北侧是鸡架,里面养着二十多只鸡鸭鹅,鸡鸭鹅蛋一部分自家食用,更多的是用来换钱以补贴生活。挨着厢房的南侧修了两个圆形仓房(粮仓的缩影),用来贮存生产队秋天分的全家口粮(主要是苞米和谷子)。

临街正中是两扇木制的大门,表面涂着沥青(防腐)。大门的西侧盖了一个猪圈,每年都养着三、四头猪(一般是两个肥猪两个猪羔),肥猪一头卖掉换钱,一头过年杀了吃肉,猪羔续养下年。

仓房南、院墙北、大门东隔出一个二百多平方米的柴禾栏子,里边整齐的垛着各种柴禾。我家的柴禾永远是充足的,这不仅是因为我家人口多,分的柴禾多,更重要的是父亲领着兄弟姐妹搂回的豆叶,打回的篙草,刨回的炸子(苞米秆、高梁秆被割下后剩余的根部)……,柴禾充足冬天就可多烧,烧熟了饭,烧热了炕,烧暖了屋……

沿着厢房北墙往西,大门东侧往北,又砌筑了一道一米高的矮墙,呈直角形,把厢房、仓房隔开,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部分,妈妈叫它“酱园”。可能是因为酱缸放在里边的缘故吧,我却愿意叫它“花园”,因为父亲在“酱园”的南侧用柳条围成了一个篱笆墙,姐姐们在里边栽上了各种各样的花,有土豆花,牵牛花、姜不辣、细粉莲,扫帚梅、串红,还有秋菊、步登高……

有一种花我当时很喜欢,一根绿色细长带刺的花枝顶端,开着红艳艳的花朵,姐姐说它叫大烟花,有毒。长大了我才知道它的学名叫“罂粟”。

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扒 炕 抹 墙

 

    在这座大院套里,用现在的话说,所有的建筑主体及其附属设施所用的材料只有四种:黄泥、麦秆,还有少许的木料和苫房草。建筑工人前期是爷爷和父亲,后期加上了大哥、二哥还有大姐、二姐,三哥和我后来也就是小力工的角色,尤其是我干得更少。

每到秋季挂锄小麦割完后,就到了农家扒炕抹墙的季节,利用这农闲的空档,家里便开始忙起来,父亲领着哥哥(有时也请邻居帮工),借用生产队的马车从村外拉回黄土,像小山一样堆在院子里,再用铡刀铡把成捆的麦秆铡成三四厘米长的小段,俗称“扬就” (拌在黄泥里起到拉力的作用,干后不裂),最好再掺上些“麦鱼子”(小麦脱粒后剩下的壳),仅这道工序就需用工两到三天。

 黄土和“扬就”准备好了,接下来是“和泥”,这道工序很辛苦。摊开一层黄土,撒上一层“扬就”,再摊上一层黄土……,直到把拉回的黄土全部摊完,“扬就”全部撒尽,然后开始往上浇水,一边浇一边用“二齿子”和铁锹上下来回的搅拌,反反复复,直到黄土和“扬就”均匀地混和在一起。

“和泥”最累的工序是挑水,要从五百米外几十米深的井里打出水往回挑,一副扁担两只桶,来来往往,一人要挑二十多趟,肩膀经常会被磨破磨肿。这还没完,把“和”好的泥“抟”在一起后,还要“朽”上一天一夜,直到“扬就”在泥水里被泡软泡烂,使之与泥水真正混合在一起,这样的泥才会好用。

一大清早,爷爷、父亲、哥哥们就开始忙活起来,母亲也把我和妹妹从睡梦中叫醒,让我们帮父亲“扒炕”。父亲把炕席卷起来,放在屋外,然后用小铁锹和“泥板子”小心地把抹在炕上的薄泥戗掉,露出横铺在炕上的土坯,再把土坯启下来,把折的扔掉,换上好的,然后从炕洞里往出掏灰,这叫“通烟道”。烟囱的抽力大,能把灶坑里的一部分灰烬抽到炕洞里,时间长了会把炕洞堵死,不仅通烟不畅,炕也会因不过烟火而不热,达不到取暖的效果。

扒炕就是为了保证过烟通畅,火炕保暖,就像物业每年要检修锅炉一样。

父亲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才把三铺炕通好,重新铺上炕坯,再用黄泥摊好抹平。接下来就是烧炕烘干,再用黄泥找平,再烧炕烘干……

在扒炕的这几天,还有一项更繁重的活计,就是抹墙。经过一个雨季,墙体因雨水冲刷有的坍塌,有的表皮脱落,到了秋季农闲少雨的季节,就要修缮加固。

哥哥们把黄泥一锹一锹的端到墙根下,爷爷和父亲把泥盛到托泥板上,再用泥板子对着墙用力抹上去……

就这样,一板子接着一板子,抹出了老屋、抹出了仓房、抹出了院墙……,年复一年,大院套就在这一板子一板子的挥抹里,抹出了气派、抹出了生气、抹出了庄重。

这气派而庄重的大院套啊,饱含着汗水、经历着沧桑、充满着希望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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